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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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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回京次日, 先去洛府拜會了洛家的親人們, 對他們簡單的講述了這個幾個月的軍旅生活, 並從洛家人口中得洛賢妃雖被分為太妃, 皇帝念在十一皇子年幼,離不開生母, 特許她留在昔日的寢宮裏, 直到十一皇子長到十歲,再搬到專供太妃居住的頤寧宮。十一皇子因為身份的變化, 在不滿十五歲的年紀,也被封了郡王。

離開洛府,她又入宮看望洛太妃。一番噓寒問暖後,初晴主動提到容瑉, 洛太妃告訴她,容瑉依然被關在宗人府裏。

初晴去乾清宮時,容禦並不在宮中,她在宮裏等了片刻,見容禦還沒回來,就離開了。到了晚上,颯颯寒風拍打著窗欞,天邊雲海翻湧, 仿佛正在醞釀一場急雪。天資的龍輦停在長公主府外, 初晴正在暖閣中讀書,紫凝突然進來稟報,“公主, 陛下來了。”

初晴合上書,容禦英挺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她看著他微笑,容禦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解釋道;“你去乾清宮找我的時候,我正在書閣召見朝臣,沒做別的。”

初晴挽著他的手臂,問;“吃飯了嗎?”

容禦道;“還沒有,聽說你來過乾清宮,我就匆匆趕來了,哪有時間做別的?”

感受著他的氣息,她的面頰開始發燙,垂下眸子,小扇子般的雙睫微微顫動,“你怎麽不問我找你有什麽事?”

容禦微笑道;“我記得你找我很少有正經事。”

她看著他,心中又湧出一絲酸楚,是啊,在過去,她恨不得變成他的影子,與他形影不離,而那溫暖的時光,或許,她和他真的回不去了。

她只是對他笑了笑,什麽都沒說,讓紫凝去傳膳。

兩個人一起用膳,初晴吃得食不知味。容禦喝了幾杯酒就醉倒了。初晴走到容禦身邊,小心翼翼將他扶到榻上,雙手從他身上拂過,輕輕解下那塊佩在腰間的令牌。

然後,她走到容禦面前,雙眼不知不覺間已經溢滿淚水。她顫抖的手指撫上那張俊美的臉孔,在心裏輕聲說;“禦哥哥,對不起,可如果你還是我心中的禦哥哥,終有一天,你一定會理解我的……”

他不會放過容瑉吧,這個一心要為摯愛報仇,卻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可憐的男人。不用冠冕堂皇的賜死,就可以讓他不明不白的死在大牢裏。阿嫣已經成了犧牲品,自己不能眼睜睜看著愛她的人枉死,更不想讓他的手沾上太多鮮血。

“公主,”身後響起紫凝壓低的聲音,隱隱透著抑制不住的震驚,“陛下怎麽了?”

初晴緩緩轉身,只是淡淡吩咐道;“照顧好他。”

兩個人用膳的時候,紫凝一直守在門外,看到裏面的情景,心裏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她盯著初晴,小心翼翼的問;“公主為什麽要迷倒陛下,您到底想做什麽啊?”

“我要出去一趟。”

聽初晴這樣說,紫凝忙道;“奴婢跟公主一起去。如果陛下醒來不見公主,卻看到奴婢,一定會怪罪的。”

初晴心想不管她做什麽,紫凝都攔不住她,便沒有拒絕。

空中已經飄起了細碎的雪,長公主的馬車停在宗人府的大門前。掌管宗人府的官員聽說長公主駕臨,忙來到正廳,俯身行禮;“微臣叩見長公主。”

“免禮。”初晴說完,取出容禦的皇帝令牌,“陛下命我帶容瑉離開。”

官員見到皇帝令牌,忙道;“微臣遵命,請長公主稍等片刻。”說完,便派人下帶容瑉過來。

片刻後,兩名獄卒帶著一個身穿囚服戴著重鐐的消瘦男子來到亭中,男子在侍衛的壓迫下勉強跪下,宗人府官員稟道;“長公主,這就是您要找的犯人。”

初晴的目光掃過男子鐵青的臉孔,雖然已經瘦的不成樣子,卻還不至於面目全非。初晴確定此人就是容瑉,便命人將他的枷鎖和鐐銬全部取下。

等帶著容瑉出了宗人府,初晴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對容瑉說;“車裏有一套男裝,你上去後換上。”

容瑉什麽都沒問,轉身朝那輛馬車走去。初晴看著容瑉上了馬車,她也登上自己的馬車。馬車直奔城門,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外城,最終停在京城十餘裏外,四下無人的曠野中。

零星的雪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變成了鵝毛大雪,初晴走下馬車,踏著及踝的積雪,來到容瑉面前。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拂去睫毛上的雪水,借著車前燈盞發出的微光看清容瑉已經換上了預先為他準備好的衣袍。

她送了口氣,對他說;;“那輛馬車就你的了,你現在已經是自由身,不用擔心朝廷會通緝你。”

容瑉只是沈默地看著她,隔著簌簌飛雪,努力看清她的臉。他僵硬的嘴角微微揚起,勾出一絲嘲諷的笑,嘶啞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靜的如一潭死水,“你是以容禦的名義放我離開,朝廷當然不會再通緝我,不過,這應該不是他的本意吧?”

“這與你無關。”初晴不想和他多說,正要離開。容瑉依然定定看著她,問;“為什麽救我?”

初晴嘆了口氣,冷冷的說;“這個問題真的很蠢,我救你,自然是為了阿嫣。”

一絲痛苦的光從容瑉眼中劃過,他一字字狠狠地說;“我不會放棄,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還是要報仇。”

“我知道。”她黑色的眸子裏漸漸湧出淒涼的霧。“你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牽掛了,你為了給阿嫣報仇,害了你的母妃,還有鄭家滿門。只要你還活著,就不會放棄報仇。可是,就憑你做這些的初衷是為了阿嫣,就不該死在宗人府裏。”

容瑉冷笑一聲, “你為什麽一直提阿嫣,一個不在人世的人知道什麽?你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良心能好過一些,不惜在這世上為他多增加一個敵人,你這種人還真是可笑又可悲!”

初晴握緊雙拳,“只要我一聲令下,我的侍衛會立即殺了你,你該不會就是想讓我殺了你吧?”她微微搖頭,“容瑉,難道你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容瑉反唇相譏,“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你難道看不出來,殺阿嫣的幕後主使不是容玨,而是容禦,那個假借你的名義將阿嫣騙到聽雨軒的侍女就是容禦的人,如果是幕氏的人,幕氏要對付崔家就算不告訴容玨,也不會傻到將容玨騙到聽雨軒,讓他看到阿嫣的侍女!”

初晴深吸一口氣,一字字厲聲說;“我告訴你,那個假借我的名義去崔府傳話的侍女就是衛家的人,容禦也不過是後來才知道,然後順水推舟。他是利用了這件事,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是兇手!”

容瑉突然大笑,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笑話,你以為崔府的侍衛都是廢物,調動殺手殺死崔府所有的侍衛,是區區一個侍女能做到的?如果她一直與你形影不離,只在阿嫣出事前一天晚上才離開,她能在一夜之間調動那麽多殺手?你不是說她是衛家的人麽,十年前衛家就已經覆滅了,她一個靠隱姓埋名才嫩過下來的犯人,在京城能有什麽勢力?”

他的聲音混著寒風,就像戰場上呼嘯而來的箭雨,讓她無從招架,一根根插在心上,她後退一步,凍僵的嘴唇微微張開,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因為,事實就是如他所說,自從回到京城後,衛翎只離開過她兩次,還是在一天之內,此一次是假借她的名義分別給崔嫣和容玨傳信,第二次就是深夜的不告而別……

容瑉暗沈的眼裏跳動著紅色的火焰,惡狠狠砸下一句話;“你到底是沒懷疑過,還是不敢懷疑?”

容瑉看著她的眼神裏多了一絲同情,聲音緩了下來,“洛初晴,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就是在玩火,自求多福吧。”說完,他轉身離去,重新踏上馬車,駕車離去。

雪地在車輪的碾壓下發出痛苦地呻吟,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震顫。初晴的身子晃了晃,軟席一軟,好在被紫凝及時扶住,才勉強沒有摔倒。

寒風卷著飛雪打在臉上,她伸手去摸,臉上竟全是淚水。她睜大眼睛,卻看不到遠方的路,只看到一簇簇降落的白雪。腳下的積雪越來越厚,仿佛,這漫天飛雪終會湮沒世間的一切,包括她。

“公主,您這是這麽了?”耳邊傳來紫凝的聲音。

她回過頭,如駭然驚醒,卻一陣眩暈,身子如一片枯葉癱軟的向後倒去。

“公主,公主!”

耳邊的呼喚變得十分遙遠,她的世界漸漸沈入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公主府裏,容禦清醒過來的一瞬就意識到自己中了迷香,初晴不在府裏,他的令牌也不翼而飛。沒過多久,宗人府傳來消息,初晴去了宗人府,以他的名義帶走了容瑉。

該死!

有一瞬間,他的憤怒達到頂點,甚至想立即處死公主府的所有人,還有洛啟明一家,以及所有與她有關的人。

初晴,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的怒火慢慢平息,在府上等她歸來。他知道,她不會逃,她一定會回來的。

然而,一切又在他的預料之外,到了午夜,初晴終於回到府中,卻是被擡著回來的。

他呵斥侍衛去傳禦醫,親自將她起來,放到臥室的床上。心煩意亂的聽完紫凝的匯報,再看著躺在床上虛弱的她,心裏生氣的怒火,又在瞬間變成了擔憂。

到了第二天,初晴發起拉高燒,禦醫說,她是積郁成疾。

午後,容禦處理完政務,再次來到公主府,她的病情依然沒有好轉。他坐在榻邊,握住她的手,凝視著她蒼白的臉,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握緊他的手,雙眼依然合著,口中發出喃喃的囈語聲;

“禦哥哥,我知道錯了,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我不能告訴你啊……你別怪我,也不要再殺人了好不好……”兩串淚水從她闔上的雙目中緩緩落下,容禦合了合眼,只覺得整個心都被她的手死死握住,她想為她拭去淚水,伸出的手距離她的臉頰只差毫厘,卻突然害怕,他手上沾著太多的血,會弄臟了她。

“禦哥哥,我夢到阿嫣了,她渾身都是血,她對我說,她好痛,可我卻救不了她……”

容禦握著她的手,緊貼在自己的心上。初晴,你是在懲罰我嗎?

他不怕容瑉向他尋仇,他只怕初晴受到傷害。她是他在這世上除了母後最在乎的人,母後已經不在了,世上就只有一個初晴。而他的初晴,不但放走了一個恨他入骨的人,還用這種方式懲罰他。

紫凝端著藥走過來,他將初晴從床上抱起來,由紫凝餵她吃藥。當她喝完了藥,他突然想到她最怕苦,每次喝完藥都要吃點蜜餞,便問;“初晴,藥苦嗎?”

她依然合著眼睛,他卻不舍再將她放下。不知過了多久,又聽她喃喃地說;“禦哥哥,你什麽時候帶我回嵩山啊?”原來,她一直懷念著嵩山。他突然想起,當年在從西涼返回大周的路上,他答應過她,等會到嵩山,他就正式迎娶她為妻。

眼底翻湧著苦澀,他慢慢合上眼睛,臉貼上她的臉,在心裏一遍遍重覆;“初晴,這世上,只有我能才能給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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